【2023ER情人节24h/21:00】等待安灼拉
格朗泰尔坐在矮凳上,抱住自己,两手勉强抓到后背的骨头,双腿蜷曲,侧头看向镜子。
瘦、但因宿醉浮肿、多日不见阳光而苍白的身体。他在端详的同时等待,等待安灼拉到来。
他把难得的清醒时刻,都奉献给镜子,整个屋子里装满了镜子,上面、左面、右面,除了闭上眼睛亲吻,闭上眼睛睡觉,躺在地砖上,只注视着安灼拉时。他能看到数以万计的自己。他看见令人目眩的黑短发,眼睛隐没在一次次的反射中,一件衣服、两件衣服、没有衣服。
安灼拉来了之后,顶部会是金色的,像凡尔赛宫,侧面会是红色的,像一把火焰要烧了凡尔赛宫。在没有玻璃的地方,也有玻璃碎片,浅绿的、棕黄的、靛青的,是格朗泰尔的酒瓶。
如果有人经过,并且认识他。格朗泰尔拉开窗帘,行人来来往往,一捧捧红玫瑰、紧要的文件夹在胳膊下面、波点裙、意式西服、高领毛衣、无袖背心,他们问:格朗泰尔,你在做什么?
我在等待。
等谁?
等待安灼拉。
他们露出了然的神色,人人都在等待。面试、约会、电影开场。
开学、假期、结婚、死亡。
楼下的老太太总是在修剪花枝,格朗泰尔探出头去,是美丽的鸢尾,紫色的仙子。老太太问:格朗泰尔,你什么也不做,什么也不吃吗?他不会来的。
格朗泰尔继续躺着,看着一千个自己眨眼睛。他会来的。
他会敲门,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,他的手有墨水的气味,有常年握笔的茧。他会打量这个房间,蹙起眉毛,那是不赞成的表示。他拉起格朗泰尔,不再放任他躺下去,他行走的步伐像舞蹈一样优美。他的声音铿锵、无论是无情的批判、还是不切实际的梦幻。
安灼拉站在中央,格朗泰尔蒙起眼睛,还是看见一万个青年习惯性抹起挡眼睛的金发。
也有时候他不来。格朗泰尔被绕晕了。有时候他看见早上太阳升起。有时候是阴天。
他喝醉的时候幻化出两个自己,其中一个喋喋不休,说着一通前后矛盾的屁话,另一个漂浮起来,非常安静。干瘪的胸脯、延伸出腹部和颈项、延伸出五点钟阴影和腿、延伸出大脑、思想。
人们看完电影、约会后打车回家、结婚离婚又再次结婚、生出孩子抚养孩子抛弃孩子。人们死掉去了来世,来世重复一遍、等待,结束等待,去来世的来世。他们发现格朗泰尔像尸体一样躲在镜房里。发现他像灵魂一样轻。发现来生是个骗局。发现读书工作婚姻繁衍都没有意义。
该死的,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拖走他吧?
他死了没?
谁知道呢?他早就该去疯人院了。
格朗泰尔,你在干嘛?你为什么搞成这样子?
他是精神变态。
我在等待。格朗泰尔说,他伸出手指,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。
根本没有他嘴里的那个人。他确实疯了。
…
安灼拉会来的。如果他明天不来,我就不等了。
到明天,格朗泰尔说着同样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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